Reflections of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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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于我而言是情绪浓度特别高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申请、毕业、赴美、方向的选择、情感的波折,这一切迫使我不能再逃避。看到了学长的在美七年,突然感觉自己也需要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拾起写小结的习惯;虽然很多时候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痛苦,仿佛眼前的困难无法克服一般,但是回望时其实“轻舟已过万重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年初是申请收尾的时候。申请季是迫使自己不断对自己灵魂发问的时机,回顾本科期间的事情,试图串联出一个故事线,looking back trying to connect the dots together. 其实我在高中就早早地就预见了接下来四年的生活会很压抑,却并没有逃走的办法;明知道上北大之后会是这样的心境和状态,却没有办法做点什么防止它的发生。这也是我整个高三连续四个月只能睡三小时,吃各种药都没用的原因:此前生活一直有个盼头,想上北大那就只管拼命努力;但吞噬自己的是,离目标越近的时候,越知道就算得偿所愿也还是得面对无尽的深渊。在来了美国之后越发混乱,想补上本科四年的回顾:

  • 大一

    暑假非常认真地预习了C++和高数,主要是因为当时就预见了到信科之后会被虐得很惨,并开始提前担心和焦虑;开学后知道整个暑假学的东西大概两节课就 cover 了,事实证明这些事情做了或许有一些意义,但也比较徒劳,该有的焦虑都会来的。—— 自此之后遇到假期绝不预习,卷是卷不完的,生活很丰富很多元,该是学期内的 concern 不需要前置,这样只会 ruin the holiday。

    上学期延续了高中的节奏,全心全意的上课、刷题、应付考试,但只是多了更多的害怕(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期中考前的那种窒息感)和无助(时至今日我还是很难克服对于算法课的恐惧,信奥同学们早早提前交卷全AC,而我到最后时分还是 debug 不出结果来)。

    寒假看着自己还算 decent 的绩点却感受到深深地空洞,它快要吞噬我,我想我必须反抗,找到什么“出路”;于是寒假我任性地要去面包房做学徒,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我如果做了其他的选择,就可以不受到这种痛苦。事实是我在面包房干了三天而已就辞职了,一方面是年三十年初一还去打工,爹妈大概会觉得我有一些毛病;另一方面是我发现读书还是有用的,因为他们感受到的是更多的无奈:对一成不变生活的无力(连每天哪个点出什么品类的面包都是固定的,几乎是机器人一样的生活),更加鲜明的 hierarchy(明明是个小县城的小宾馆的小面包房而已,却官大一级压死人,欺上瞒下的手腕玩得可溜),以及更加根深蒂固地自我丧失和自卑感(非常subtle的感受,但就是他们不相信自己能让生活做出什么改变,身上有那种闰土似的对命运的屈从,而这种顺从让人窒息)—— 此后我有了那种隔一段时间就让自己去吃点苦的习惯,在自己感到非常痛苦的时候就去吃另一些显而易见的痛苦,这样就能比较有效地抚平在外人看来的无病呻吟(因为很多时候自己是真的没法排解,但是别人看了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后来我学会了不要做“卖弱”这样的事情去故意彰显自己的优越而刻意伤害别人)

    下学期大概是非常迷茫且焦灼的时刻了。身心不合一的状态,期中非常砸,高代没考好,程设的期中大概八题做出来了两题,决心必须做点什么让自己有点盼头得以度日。一边去找考得好的同学请教(没想到还发展出了一段感情),一边急切地寻找一些课堂以外的活动。在期末的时候报名了 CAMEL 社团的 China-Middle East Youth Dialogue 做志愿者,认识了这两届几乎全部的阿语系的同学,跟他们聊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家都在北大居然生活可以差别这么大。—— 申请的时候我还申请了 KAUST 的项目,真的非常非常向往,最后非常艰难在两者之间做出了来 Berkeley 的选择(虽然我现在也不敢说这样的选择是更好/更遵循我的内心的,但反正也没有平行世界可以做对照实验,生活嘛稀里糊涂地就过了)

    暑假做出了各种尝试,上了经济的暑课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感兴趣(自此意识到 CS、金融、经济都不是我的菜,但貌似这又是全部的选项了,于是又非常迷茫)第一次来了美国参加 GBL(主要是当时对于在北大的生活实在是有些许失望,出于对自己未来负责的态度,感觉需要实地考察一下美国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走上父母给我安排好的出国的道路),那十几天真的是我多年以来最开心的几天,认识到了非常好的朋友(到现在也都还保持联系)于是我觉得美国大概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回去考托福(当时真的是想报个考试督促自己学点英语,准备非常不充分,口语练都没练直接就去考了,但没想到最后我居然也就懒得再考,真的拿这次的分数去申请了)军训的时候一边吃瓜一边跟那位男生拖拍,开学前去了一趟欢乐谷之后就在一起了 —— 我觉得大一下没考好的几次有点算是逼得我“狗急跳墙”了,迫切地去寻找其他方向,也让我意识到考不好并不会死人,自此之后变得勇敢了许多,面对可能的机会都尽量去多尝试。此后我的课外生活就非常丰富且与本专业毫无关联(非常能折腾),好处是让我总算没有长时间地抑郁,爬着 survive 了北大的生活;坏处是在本专业上不再投入更多,不愿且不能走信科传统的“进组-科研-直博”走上人生巅峰道路,放飞自我,变得“不学无术”了起来。

  • 大二

    上学期加入了AIIC,开始了解创业这个方向。虽然课业非常紧张,但当时沉浸在初恋的愉快里,俩人学的都是一样的课,一起熬夜、一起肝 proj、一起玩耍,最忙的学期却是娱乐生活最丰富的学期,虽然成了绩点谷值,但其实还是蛮愉快的。学期中报了一个斯坦福暑期创业训练营项目,面试的时候深感自己 too young too naive,有一句话记到现在: It’s easy to sit back and criticize. But it’s difficult to do something to change it. 瞬间意识到扯皮画饼没用,到底做了些什么才算数,面完之后深刻自省,意识到执行力才是关键。于是积极报名参加了国合的墨尔本大学交换活动,想着之后肯定会去美国读书,应该趁着交换的机会去看看澳洲,面试之后成功入选,开心了好久,总算是给生活又留了一个盼头。

    看到公众号的推送还异想天开组织了寒假返乡调研活动,在两天之内想好主题写完策划,联系各个学校,拉了两个好朋友一起去,让陆老师做了指导老师,没想到还得了个奖。自此大概觉得自己想主题、搞活动可能还有点水平,也积极去锻炼自己的组织和管理能力。

    下学期又是比较难过的一个学期,意识到男友不认可我的发展路径、不支持我的个人成长、甚至谈了快一年我对他的家庭还是没有什么了解,我父母并不支持,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想好去提分手。此后其实生活过的很混乱,当然还是用忙碌抵御自己的空虚难过;根据自己寒假调研的主题,联系了教育技术系主任去做本研;从AIIC的创业前沿分享会,联系了去核桃编程暑期实习;也联系了去河南支教,了却一个去支教的心愿。

    暑假陆老师邀请我去招生,欣然同意,第一次办新生营,有很多挑战但是当时有学姐学长帮忙顶着压力,整个招生过程非常愉快,也学到很多待人接物的道理。去核桃的实习虽然最终也就只待了一个月(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坐住办公室,预感自己接受不了在大厂做螺丝钉),不过倒是把实习和支教联系到了一起,解决了备课的问题,还在支教过程中做了对比实验,成了本研的第二个课题。实习期间还抽一个周末去了宁夏参会。其实当时只是想找一些事情做,害怕跟自己无法面对自己,独处时容易崩溃;但怕什么来什么,越是过度透支自己、让自己 burn out,进食障碍就愈演愈烈,终于到了不得不就医的地步。暑假末期剩下没几天备考 GRE,当时整个人真的处于勉强度日的状态,妈妈来到北京陪我去六院得到诊断,买来了 ED 自救的书籍,真的感谢妈妈给我二十分的耐心和信心,包容我慢慢走出来。考完 GRE 又是接着回浙江做第二次的调研,这次带 12 个人的队伍感受到了做管理者的不容易,也深刻感到自己能力的有限。

  • 大三

    大三上算是消停了一下,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康复(真的非常耗费心理资源,在自己只能勉强度日的时候其实不应该再过度消耗自己),重新捡起来街舞这个爱好(这也是时至今日我一直对于舞蹈有一种敬畏的原因,可以说 dancing saved me。当时感受到人生苦短,不能为了卷而失去自我、放弃爱好,不能放任自己异化而不管内心的感受,照顾好身心健康是首要任务),也想着下学期马上可以去交换了,对生活还是有很多憧憬。

    因为第一次来美国感觉非常喜欢那边的氛围,于是寒假去参加 IMUSE 的活动。在 Boston 虽然过的也很愉快,但总体还是觉得博士屯就是地球对面的海淀区,一座大学城里 MIT 和 Havard 就像清华和北大,一模一样的氛围,连气候也几乎一样,或许是在纽约感受到的脏乱和冷漠让我觉得东岸的精英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亦或许是经历过了 ED 的洗礼之后我不再那么向往所谓的光环了,总之此行之后我决定要来西岸读书不去东岸。结束后还一个人坐大巴去了一趟 Philadelphia,一个人在费城 random walk 了一整天,但总觉得这座城市有种灰蒙蒙的底色,街上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棕褐色的皮鞋,黑色的背心,宾大古朴庄严,仿佛是陈旧经典款的厚大衣,却少了一些靓丽活泼生动的颜色。

    没想到回国后就是疫情,去墨尔本的计划泡汤,当时非常难过,感觉自己为了这次交换提前做了很多准备,但是最后都变成无用功了。原计划是这个学期不怎么选课,需要过的不一样一些,因此还是没有选很多课,想着找一份实习。当时已经在计算机教育这个方向有了很多 exposure,关注了勤勤学姐的公众号,对于 EdTech 方向了解也比较多,想着还没有过大厂实习经历,于是找了教育技术相关的大厂实习,加入了好未来 AI Lab。没想到大 leader 竟然就是当时参会是见到的彭守业老师,顿时感觉世界真小,也有一种在某个领域深耕之后会慢慢加入了这个圈子的归属感。然而不久 AI Lab 组织架构调整,我的直属上级换了岗位,换来新的领导自己也还在摸索,这时之前 AIIC 的学长又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创业项目,于是我便离职开始了在 Nolibox 的实习。在 Nolibox 我这个信科学生终于第一次开始做 engineer 的工作,出乎意料地倒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接受,甚至还挺愉快的,或许是因为博涵和 Bob 都特别 nice and supportive,对我很包容吧。在此我感受到我确实更喜欢创业公司的氛围,因为团队小,每个人都有很多的 ownership,也有比较大的发言权,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和内容去做尝试,而且大家彼此很熟悉,互相之间有 personal connection。不过 downside 是我确实还太 inexperienced,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负责一个完整的功能分区,也不是“不可或缺”,对于在一个早期的公司里自己的贡献度、存在感和重要性还是有很多顾虑。

    暑假把车给学了考了,坚持着学舞蹈,还帮着陆老师开展疫情下的招生活动。当时招生感觉是大半年没有跟朋友一起聚过了,非常开心。疫情真的是带走了很多丰富和精彩(现在写小结,回想当年我居然能这么 multitasking,还真是能折腾)

  • 大四

    大四上就是申请季了,很多朋友都保研上岸了,其实那个暑假了解着各个朋友的去向,就仿佛是高三身边人一个个都拿到了各种政策有了去处,而自己还一直在摸索,那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每天都吞噬着自己,只有每周的舞蹈课让我有个情绪出口。所幸当时果决地没有找中介(受不了外界再对我 PUA 了,自己对自己已经是 PUA 大师了)找了加一学姐帮我改文书,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水平的 mentor,在她的帮助下我好像也梳理出来这些年做的事到底有什么草蛇灰线埋的伏笔,到底有什么 reasoning。但其实也还是想不清楚,申请的时候美国政策还不明朗,在疫情之后我开始觉得自己对于生活其实没有那么多掌控,接受了命运的无常,接受不确定性是新常态,于是一锅乱炖、硕博混申了各种学校。最后在 KAUST VCC 的 PhD 和 Berkeley 的 MIMS 项目里纠结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完全准备好 commit to PhD,且来过湾区很喜欢这里,所以从了 Berkeley。或许去 KAUST 跟着 Dominik 会更好呢,谁又知道呢。

    大四的寒假一个人跑去长沙集训舞蹈,大四下也是一直坚持在 simple 舞社上课,还终于对社团 commit 了一次,跟着风雷参加了齐舞比赛。ED 和疫情以来,舞蹈始终是我的一片净土,是我的无用之用,每当我厌恶于自己的功利心的时候,dancing alleviates my mental cost. 但是只做喜欢的事情又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躺平了,试着去了字节的教育方向产品经理岗位,但是做了五天就辞职了,内因是感觉自己手头毕设也还八字没一撇,为了赶上舞团的训练又需要提前离岗,外因是字节真的 push 到没有人性,接受不了这样的现代富士康。毕设算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做 ML 方向的科研,我也渐渐意识到对于不是真正感兴趣的题目,我真的做不到逼着自己去做研究、不断探索和产出;开题的时候找了一个看似最感兴趣的 HCI 方向的课题,但最后还是做了 pivot,把从焦虑抑郁的研究转向到研究眼动对于 eating disorder 的预测上,才有了足够的动力把它做下来。没想到最后还拿了一个优秀论文,虽然可能更多地只是 due diligence 吧。不过那天收到消息说学妹接手了我的课题,崔老师还去联系了临床的医生打算在这个方向继续深入研究,还是非常欣慰的,自己的项目后继有人,被发展起来,是很奇妙的感觉。

    大四的暑假更是百感交集,没有想到这次的毕业居然会有这么多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慢慢打开了自己的感官。最后一次招生,其实在构思发言的时候就躺在床上眼眶湿润,晚会的时候泪如雨下,止不住地哭,甚至第二天也是在动车上泪眼汪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可能就像陆老师说的,跟自己构建的小世界告别是一件伤感的事情,倒也不是对具体的某个人某件事放不下,可能就是对于逝去青春的缅怀吧。毕业季去了新疆看望在支教的妈妈,跟朋友们去了西安毕业旅行,找到了契合到不真实的他,谈了一场梦一般的恋爱,倒也是减弱了一部分毕业的伤感。

  • 在美半年

    刚来美国时在热恋,每天仿佛住在微信上一般跟他聊天,他来我家为我送行,还改签机票在开学前来湾区陪我。花束般的恋爱虽然美丽绚烂但难以持久。当时有多快乐,分开就有多痛苦,在异国他乡醒来恍若梦一场,真切感受到跟世界的 disconnection。为了走出来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最难受的时候连跳舞也拯救不了我,能感受到自己心不在焉、完全做不了事情。看了很多资料(梁永安老师Matthew晴天老师绿色的姐姐)和书,找了很多人聊,慢慢开导自己,重新审视自己,对自己多一些耐心和关怀。

    在信科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没有很强烈的身份认同,我并不像身边很多同学那么擅长算法,也不像他们一样能对于优化代码本身产生浓厚的兴趣,也正是因此才非常努力地另寻出路;但是到了 MIMS 看到靠磨嘴皮子吃饭的人,才意识到自己最多算是书呆子里稍微活络一些的类型,绝对不叫做“擅长与人交往”。但是我知道这种身份认同、对于 identity 的探求是人生的必修课,所以现在倒也不那么着急寻求一个答案了,或许每个人在 spectrum 上都有一个独特的位置吧。

    在异国他乡还是受到了 cultural shock,虽然我自认为已经是很 open 很多元的人,且接触过不少歪果仁有很多各个国家的朋友了,但还是体会到了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的重要性,渐渐理解为什么会有抱团的情况出现。在朋友的生日 party 上看到跟我同岁的同学在室外抽大麻,我虽然知道这在加州合法,但是看到自己一度朋友圈里的人现场吸麻还是大受震撼。他们玩的 board game 不仅需要很多的文化 context,还充满了 sexual topics,许多单词对我来说都是完全不在 vocabulary 里的, 在我看来非常 inappropriate。路边的睡袋帐篷随处可见,不得不说刚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有点吓人。超市里真就见到了零元购,流浪汉进来店里拿了面包就坐在吧台直接吃,柜员试图提醒却也无可奈何。逐渐意识到所谓的自由不过是 nobody gives you a sh*t. Everyone is busy minding their own business, why should they care? Why should they bother to make judgements? 抑或者说满大街都是奇怪的人,于是大家都见怪不怪,没有什么可以评论的了。Vegas 就是纸醉金迷 by definition,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到现在也算是已经走访了美国的几个城市,new york 精彩纷呈但又脏乱冷漠,philadelphia 古朴庄严但又了无生气,vegas 灯红酒绿但又空洞浅薄,bay area 天朗气清但又竞争焦虑,san diego 岁月静好但又丧人斗志。这一切不禁让我怀疑,不是能不能融入的问题,而是想不想融入的问题。确实感受到资本主义国家的魔幻现实,也不禁让我迷惑,在国内应该也是有人买不起房只能露宿街头吧,应该也是有很多残障的人吧,但在我们从来都见不到这些,我们把这样的阴暗面藏到了哪里去呢? 这也让我愈发敬畏和感恩,我真是温室里的花朵,被保护的太好才会那么天真任性还缺心眼。

    但要说与类似背景的清北人在一起,舒适和安全感是一方面,也同时会被我们的同质性所震慑,能被明镜般的照出自己许多令人生厌的地方来。一些同学言语里透露出的优越感,那种小算盘,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气。以及仿佛百年孤独里轮回一般的路径,相同的剧本换一波人演,让人生出许多恐惧来。跟 Alyssa 的聊天让我突然放下了对上一段感情的执念,就算在一起 so what? 二十年前她的父母就跟我们一样,结婚生子之后并不是 happy ever after 的童话生活,若是无心共同 make effort,没有什么仙界的 relationship 能够不接地气得 work out。也许物质能有捷径,但生活没有捷径。跟自己和解,跟自己的孩子和解,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和无力,认识到世界并不是以自己为中心,也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我认为这叫做学会敬畏。

    欠下的债都要还,逃避并不解决问题,换一个国家也并不能减轻迷茫。在看到习得性无助与自我救赎的那篇文章的时候,学长讲到“成功学的书希望给人生定一个框架,让人们遵守一些原则,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他们给出的框架是否合理有待商榷,但我读完以后觉得,确实要给自己定一些规矩。我决定把生活从‘基于目标’变成‘基于原则’,给自己定一些条条框框。我把自己分裂成两半,其中的一半拿另一半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根据一套合理的规则,恩威并施地管教他”。在被问到学习经验和方法的时候,我回忆起当年,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忘记了应该如何学习。我开始觉得可能生活还是需要建立一些秩序,才能让人获得稳定感。从前的我不乏学习的动机,也总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也因为幸运总是得偿所愿。而往后的生活会充斥很多的动荡,在不确定性和自我怀疑中如何保持自己前进的步伐,可能就需要一些外界的约束和规则。不要过度追求 perfection,很多时候 getting things done is good enough.

    我现在再回头看,或许因为现在身边看到的都是成功直博到名校的案例,肯定有 selection bias 的成分,但也感觉自己确实因为不够自信失去了很多机会。因为没有想清楚、不够确信就不去尝试是非常错误的决定,很多事情都是在做的过程中才慢慢想清楚。学习本身就是一个探索的过程,是一个认识自我,发现自我,找到自己想要什么、热爱什么的过程。不过都是有得有失吧,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在当时的情景下我做出了最适合我、最有利于我的身心健康的选择,碰过壁之后的自我认知和觉察也都是有价值的。

    来了美国最大的感受是,逃避没有用,只有直面心魔才会收获平静,大隐隐于市。I’ve been thinking about getting away forever. 小升初从县城到市区,初升高从市区到省会,高考从省会到首都,申请从中国到美国。To be honest, I think my motivation has always been to escape from some cages that have trapped me. But I’ve been carrying them with me the whole time, because all of my cages are mental. There’s no way of getting out by simply changing places. “在此前的人生途中,我总觉得自己将成为别的什么人,似乎总想去某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在那里获取新的人格。迄今为止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在某种意义上是成长,在某种意义上类似改头换面。但不管怎样,我是想通过成为另一个自己来将自己从过去的自己所怀有的什么当中解放出来。我一心一意认认真真地这样求索不已,并且相信只要努力迟早会实现的。然而最终我想我哪里也未能抵达,无论如何我只能是我。我怀有的缺憾无论如何都依然如故。无论周围景物怎样变化,无论人们搭话的声音怎样不同,我也只能是一个不完整的人。我身上存在着永远一成不变的致命的缺憾,那缺憾带给我强烈的饥饿和干渴。这饥饿和干渴以前一直让我焦头烂额,以后恐怕也同样使我烦躁不安。因为在某种意义上缺憾本身即是我自身,这我心里明白。对这种力量,无论如何我都不具有战而胜之的自信。”

    其实心魔不过是人生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要去哪,去做什么。

    对于 who 的问题,identity 的建立是一辈子的功课,一直需要调整。我擅长什么? 我喜欢什么? 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I School 的 Morten Hansen 老师有一个很有意义的观点: don’t just follow your passion, follow your purpose. Passion is a selfish and hedonistic pursuit (what excites/pleases me, what can the world give me). Purpose ask what contributions can you give to the world. Do what contributes, find out what you are uniquely qualified and can do for others, then try to find one of those set of activities that you’re passionate about. 我觉得这就是老一辈人能够把很多事情做成的原因,有一些超出小我的东西支撑他们不停走下去,follow their callings and fight for the cause. 其实所谓擅长也不过是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去训练,请相信时间和努力。

    对于 where 的问题,可能因为我从小在外求学,每三四年都要只身前往下一个学校,几乎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感受到完全的归属感。或许这也是梁永安老师讲到的,漂一代四海为家却无所依,一直在找寻何处是根。不过处处无家处处家,作为新世纪的 global citizen 可能就是要培养拿起包裹就能随处安身立命的能力吧。

    对于 what 的问题,在动荡变化的时代,旧的经验并不再适用,而新的秩序却尚未建立,在这样的混沌中迷茫是常态。重要的是,不要被迷茫困住了前进和探索的步伐,the answer is in the attempt.

今年我学会的关键词叫做敬畏。对于自然规律的敬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学会照顾好自己的饮食起居,吃饱穿暖;对于机遇的敬畏,积极争取但不强求,对贵人和贵事心怀感恩;对于关系的敬畏,人来人往,聚散离合,都是常态;对于情绪的敬畏,不再对痛苦和孤独避之不及,而是淡然从容地迎接他们的到来,静待他们离开;对于时间的敬畏,不想着走捷径,接受时间带给我的馈赠,经受历练、逐渐成熟。

总是想起杨绛先生的话,我的问题在于书读得太少而想得太多。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感觉自己总是被焦虑悲观的情绪裹挟着,挣不脱这样的牢笼,希望新的一年真的能静下心来,不向外对比,做好眼前的事情。

我想我需要学会在 karma 面前谦卑与不强求,因为接纳,所以坦然。我想现在的我不再求索快乐,也不再逃避痛苦,而是向往平静。总要诚实的面对自己,学会与自己共处、和解;若是内心平和,路上的风雨倒也无可畏惧。